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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吨黄昏,何处安顿?

万吨黄昏,何处安顿?
夜很深了,躺在身边的母亲已经酣睡,她那均匀的呼吸好像肥沃的土地,生长出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被我碾压了又碾压,依然清醒地突兀着:万吨黄昏,何处安顿?
是的,这一次母亲没有我上次回来见到的那般匆忙,睡眠里沉淀的是应有的宁静。她终于不用考虑明天一早去菜市场占摊位,不用小心翼翼地去面对城管。
上次回家,凌晨四点随母亲去菜市场,经过五个路口,三条菜市小巷,才到了她那小小的临时“摊位”。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母亲,和更多比母亲更老的老人,守着一个小方块“摊位”。他们七十多岁,八十多岁,甚至有九十多岁的,步子很慢,动作很缓,唯有能做的,就是更早,才能顺利守住一点位置。
那是八月,我写下《世间最可敬的人》,我说出了这些老人勤劳善良、自立自强,和他们比起老有所依更重要的老有所用的价值追求。其实,他们更深的隐痛我没有说,就像母亲严重的腿痛一样,那些隐痛深深地嵌在他们的身体里。
“你不要再那么累了。”“你看你身体,还要去做!”“你那样能挣多少钱啊,万一出个什么事多的都去了!”
我们做子女往往是这么强调,这么担心,这么关爱。其实,这些劝说何其肤浅,让老人放下,那就应该让他们手里能抓住些什么,内心能抓住些什么,他们才会感觉到生命有一种牵系和安稳啊!
这些城市里的移民,从农村到城市,子女脚上算是脱了泥,他们那一辈却是断了根。他们愿意抛山弃河,跟随子女进城,实在是对子女爱到义无反顾地一种选择。我的母亲自然是这义无反顾中的一员。
她做过几年保洁员,用最质朴的想法清洁城市最肮脏的地带。那个时候,我和姐姐们带着孩子,经常去为母亲“打工”,只要母亲脸上能开出笑容。她也在城市很远的边角开垦一些荒石地,把坚硬捣鼓成一种柔软,种下一些希望。母亲习惯了用汗水浇灌日子,仿佛这样的日子才不缺钙。
我深深懂得,离开土地,便是断了物质和精神的双重根,他们成了双重的流浪人。勤劳,是母亲这一辈人对抗钢筋水泥世界的唯一武器,怎么能说放下就放得下?!
“太吵了,太吵了!”罗叔满脸愁云堆积,直摇头,“特别是到晚上,这些人的夜生活太丰富了,几个月来没有睡到一个安稳觉。”看到这位我尊敬的老人那一脸的愁容,我好心疼。他白天清捡垃圾,晚上给儿子守饮食铺面,正是热闹地段,如何得片刻宁静?
喧嚣的城市,终不是良土,父母一辈的万吨黄昏,何处安顿?
“我这一生最大难题,就是我老娘,她不愿意来啊,我就只能经常回,几百公里也得经常回。”豁达豪放的秋哥什么都可以看开,对母亲却不能,“妹儿,你能想一个办法,把我老娘说通,那就在做人间的一件大事,好多老人都和我老娘一样啊!”
为了老娘秋哥愿意在邻近的乡下去买一片地,去修老家一样的房子,可老人还是不愿来。房子,甚至村子可以复制,几十年的邻里关系复制不了啊!
秋哥让我思考的这个难题,自然是很多人的难题。另一位同事兄长一提起母亲直摇头叹息,他的母亲时断时续地去寺庙住,也不愿跟随他们。重要的,那寺庙是山上的寺庙,荒芜没有什么人,有几次老人摔伤了腿,也不停下。
近七十岁的姑爷在所有家人的反对下去学了车,经常碰碰刮刮,他依然坚持。他坚持开车,不是追潮,而是坚守一份独立和自由啊!他想要自由地运载自己和老伴的黄昏。
假期里听师父说八十多岁的老母在老家被烫伤,没有及时地得到科学的治疗,已经恶化转到重庆医院。我的内心被揪痛了,荒凉的后方家园,哪里是老人们安全的安放处?
听着母亲均匀的呼吸,我思绪万千,不知道母亲这份宁静能坚持多久。这次母亲和幺舅一起旅游了十来天,感受了异地的山山水水,被辽阔的大地撑开了一些心境,话语和快乐也多了一些。
其实,我们是知道有一味药可以治疗黄昏的倾斜的,有比老有所用更重要的,那便是老有所乐!只是,最贵的药引,是时间!
在我们父母的基因里,只有勤劳,没有娱乐的因子,这需要我们植入,比如广场舞,比如老年兴趣圈,比如老年旅游团。
只是,植入的快乐是个羞涩的孩子,敏感而自卑。这就需要培养,需要呵护,需要时间,需要像父母把我们带大一样,用心用爱,帮助父母把他们身体里的快乐带大,直至能够独立。
这样,心安便是家,他乡亦故乡,万吨黄昏,或许才能真正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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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圆的月亮,抵不住回家叫一声娘;多美的风景,抵不上身边有亲人;多好吃的月饼,抵不上亲手种植的深情!父母,是我们内心最柔软那缕炊烟,那生命的根!欢迎分享,欢迎来稿!
别院主人:刘小芳,四川省双流中学教师,全国语文教师教育研究中心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协会员。荣获“市优秀教师”“市优秀班主任”等荣誉称号,荣获成都市赛课第一名。追求诗意地行走,在《散文诗世界》《青年文摘》《四川日报》《四川文学》《草堂》等刊物上发表诗歌、散文、评论三百多篇(首)。出版有关诗化语文的诗集《长成一根苇草》(著),出版有关地震的诗集《震星》(合著),出版教学研究专著《概括与反概括——语文思维的双翼》(合著),有散文作品被选编为中考阅读练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