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汉老罗爹
刁洪兵6月初，省扶贫办、省作协联合组织省内知名作家到响水县采访脱贫主体，因在县扶贫部门供职，有幸全程服务中国作协会员、江苏省作协理事、南通市作协主席储成剑先生专访全县脱贫致富标杆罗会兵。从响水县城驱车至南河镇境内的响水县现代农业示范园，车子在南大线公路东侧的一处临时搭建的简易活动板房前停下，在那里，我们见到了采访对象老罗爹。老罗爹已年逾七旬，正在门口忙碌着。简易活动板房高度大约一米八左右，似乎接近正方形，窄小、紧凑、闷热，环顾方圆一公里，像极“一枝独秀”，门正对着南大线公路，放眼远眺，映入眼帘都是白浪滔天、排列整齐的钢架大棚。小板房一侧，用鱼网围圈起一个较小的鸡栏，大约有二十来只草鸡。一辆农用三轮车停在门外，车厢里堆满了西瓜。老罗爹见到我们，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坐，一边顺手从三轮车上抱来一只大西瓜。“自家种的，尝尝看怎么样！”老罗爹将切好的西瓜递给我们，又抱歉地对我们笑笑说，“就是我这房子太小、太乱了，整天就是忙忙忙，也没空收拾。”我和储先生落座之后，储先生扫视一番板房内。从整体上看，屋内陈设简陋凌乱，光线也不好，狭窄的空间被塞得满满当当，煤气灶、锅碗瓢盆、桌椅、冰箱、床铺、电视机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第一感觉，老罗爹已经把此处当作自己的“家”了。仔细瞧瞧眼前的老罗爹，他个子高挑，但略显清瘦，身板挺直硬朗，黝黑的脸庞上烙印着质朴、坚毅、倔强。此前，新华社、人民网以及省内媒体已多次采访过老罗爹，有人戏称他是“媒体明星”。这次储先生采访他，话题依然是从桌上的一包香烟打开的，那是一包已经拆封的“软中华”，老罗爹殷勤地给大家递烟。储先生心里有些疑惑和不安，我也一旁纳闷：六十多块钱的好烟，是特意买来招待客人的？分析一下，好像又不太可能，因为我们这次登门造访完全是临时决定，他事先并不知情。老罗爹好像看出了储先生的心思，他拿起“软中华”在我们眼前晃了晃，语气低缓下来。“4年前，别说什么中华烟，就是三块钱一包的一品梅，我也抽不起的。有一次烟瘾犯了，我一路小跑到商店想赊包一品梅牌子的香烟，说了半天好话，人家愣是不答应啊！”“对的，那时候老罗太穷了，人家怕他赊下的账还不起。”一旁的南河镇副镇长陈先生插话补充。“我是穷怕了。2013年的一天，县农委来人慰问困难户，有个领导临走的时候偷偷塞给我两百块钱，我握着那两张钞票，眼泪不由自主几乎流到地上。”老罗爹不好意思地笑着对我们说。“当时什么心情？”我们关切地问他。“有感动成分，不过，太多的是羞愧和难过！自己一个大男人，身高体壮，不缺胳膊不少腿，竟然养不了家！”老罗爹摇摇头，叹了口气，五官瞬间扭曲在一起，那心痛的往事历历在目，记忆犹新。顿时，屋子里忽然一片安静，我们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现在不一样了。”老罗爹挺了挺胸脯，声音洪亮说道，“现在，我要是去街上任何一家超市赊十条软中华，人家绝不可能只给我九条！”哇呵，这口气好大！老罗爹此番“吹牛”把我们都逗笑了。这个“牛”还真不是吹出来的。今昔相比，如果说曾经的罗会兵是以一个“穷”字闻名十里八乡，而如今，老罗爹则以他的勤劳致富，成了省市县“脱贫致富”的典型人物。他得到了从村里到省里的各级表彰，2017年曾在县里的大会上做过一次非常精彩的演讲……“那天，我在台上讲着讲着，声音就卡住了。”关于那一次大会上演讲的情景，罗会兵至今印象深刻，“从前的那些穷日子，不能回想，想起来就心酸得受不了。”上世纪80年代末，罗会兵举家在无锡打工。那时候的条件虽然也不算好，但日子总还过得去。不久，老伴患上肺病，不断咯血，四处求医，花了许多钱。大儿子虽已成家分了出去，可经济上一直入不敷出。二儿子心智上有些缺陷，二儿媳扔下三个孩子，悄无声息地一走了之。五六口人，各种开支就依靠老罗爹打零工的微薄收入自然难以为继。不得已，老罗爹只能卷起铺盖，长吁短叹地带着老少六口人返回家乡。“刚开始是借，能借到的都借遍了。可钱借到手了，拿什么去还人家呢？再说，别人可以借你一次两次，次数多了去，人家也承受不了啊！到后来，亲戚、乡邻见到就躲，生怕一开口又是借钱。那个时候，最怕的是过年，家里除了前来讨债的人，什么都没有。绝望透了，心里想，反正这日子也过不下去了，索性就听天由命，什么也不想干了。”老罗爹说，“做梦没想到，就在我失望+绝望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贵人，姓曹，名字我记不清，是2014-2015年度省委驻响水帮扶工作队的队长。曹队长来了以后，了解到我家的实际困难，把我们家列为帮扶重点户，一切才开始渐渐有了转机。”一旁的村党总支书记刘步友介绍说，省委帮扶工作队对罗会兵实施的第一步脱贫帮扶措施是养羊。当时，曹队长委托原老舍乡四烈村的一位梁姓的养羊能手，让他给罗会兵家送来了10只小羊羔。按照当年市场测算，如果罗会兵养得顺利，脱贫是没有问题的。然而，事情并不如愿，没到两个月，10只小羊羔居然就死了8只。这让罗会兵一家非但没有获得一点点受益，反而还倒赔了饲养成本、医药费1600多块，真可谓雪上加霜。为这件事，曹队长把送羊人狠狠批评一顿，质问他是不是小羊羔自身有问题。送羊人也非常委屈，马上赶到十多里外的罗会兵家查看原因，这才知道，原来是老罗爹太娇惯这些小羊羔，把玉米面当作饲料喂给小羊羔吃，结果适得其反，小羊羔拉稀不止，一只只病倒在羊圈里。失败原因清楚了，省委帮扶工作队又给罗会兵送来8只小羊，添补了原来的数目，并且嘱咐养羊专业户定期到兴南村来，对罗会兵进行手把手技术指导。不仅如此，曹队长还和南河镇以及村干部商量，看看有没有更好的途径帮助这一家人富起来。后来，在省委帮扶工作队的支持下，响水县现代农业示范基地开始实施，新建了一批蔬果大棚，准备租赁给农户种植使用。省委驻响水帮扶工作队和县镇扶贫部门商量后决定，给罗会兵免费租用两个大棚，扶持他发展种植业。当时一个大棚的建设成本需要6000多元，两个大棚就是12000元，如果单凭罗会兵家的经济状况，要建这两个大棚，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与此同时，镇村还对罗会兵这样的低收入户落实各种优惠政策，减免农业生产中的种子、化肥、农药、薄膜等农资费用。2015年，罗会兵正式开始了他的大棚种植，第一年单纯种西瓜，就获得了10000元左右的经济效益。第二年，罗会兵又发展种植西兰花，收入达到15000元左右。大棚种植的初试成功，让罗会兵信心倍增，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每一天都增添了喜悦。对党和政府提供的脱贫致富平台和机遇，罗会兵特别珍惜，浑身上下仿佛有很多用不完的力气。他如同照料新生儿般，一丝不苟地守护两个大棚，全日制都在大棚内外忙碌。2017年底，有了一些积蓄的罗会兵，心也“野”了，除了原先作为低收入户无偿租用的2个大棚，他竟然以普通村民的身份另外再承包10个大棚。此时，有好心人提醒他，好日子刚过几天，未免是一步登天吧。罗会兵并非不担心，但他没有望而却步。他认为，无论是省委驻响水帮扶工作队帮扶干部，还是镇村干部，这两年给了自己这么好的扶持政策，如果自己就满足眼前，一直指望扶持政策照顾，那不算本事。他觉得自己应该在新起点上扩大规模，真正当一回种植大户。再者，通过这两年的大棚种植实践，他也摸到了不少门道，掌握了许多经验，不充分利用起来也是可惜。就这样，在众人惊讶、担忧的目光中，罗会兵一下子又新建了10个大棚。这一年，老罗爹与12个大棚朝夕相伴，年底收入测算，他挣了60000元左右。如此，全部债务都还清了，罗会兵的腰杆也挺直了。村里人遇到罗会兵，不再绕道而行，不再怕他沾沾靠靠。有细心的人还发现，罗会兵抽的烟再不是3块钱一包的“一品梅”，而是“升格”到11元一包的“红南京”。由于大棚多了，在西瓜授粉或西兰花采摘等特别忙碌的时间段，罗会兵还要花钱找村民们来帮工。对此，罗会兵百感交集，觉得自己像在做梦，“南征北战”打了20来年工，没想到会当上“老板”，给别人发工资。然而，任何事情不可能总是顺风顺水。尤其是农业种植，受天气状况、技术管理、市场行情等不确定因素的风险随时都可能不期而遇。以西兰花种植为例，响水在全国属于中间地带，南有浙江，北有山东寿光，每年通常都是南边先成熟，北边次之、响水最后才成熟。三个地方的西兰花交替上市，价格一直还算比较稳定。2018年冬，天气特别冷，三个地方的西兰花同时上市，把价格一下子压降下来，不少种植户亏损严重。价格坚挺时可以卖到4.5元一斤的西兰花，被贱卖到0.5元一斤，然而，仅仅采摘西兰花的人工费就达0.4元一斤。这个账有可能最精明的“账房先生”也束手无策。因此，一些种植户干脆放弃了收获，找来机械直接将地里的西兰花刨出来粉碎掉。这一年，罗会兵家的大棚已超过50个，他原以为通过自己辛勤劳作，会有一个令人羡慕的收益，谁料到算盘不打算盘来，所有的汗水都付之东流。不过，因为罗会兵种植的西兰花长势不错，而且有一部分比一般种植户提前上市了10天。恰好这个时间差，幸运地让罗会兵躲过一劫。再加上大棚西瓜70000多元的收益，这一年罗会兵虽然收益微薄，但也总算没有赔本。历经行情考验，罗会兵体会到风险客观存在，别人的提醒不是没有道理。是继续前进？还是见好就收，安享晚年？思来想去，罗会兵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在交流中，老罗爹多次告诉我们：“那时候，曹队长只要到兴南村来，必定会来看我，有时候还给我带些油、米，想方设法帮助我，苦口婆心鼓励我。就冲着他的这份情谊，我不努力苦钱怎么行呢？”几经周折，我帮助储先生查到了当年省委驻响水帮扶工作队队长曹炳泰的电话，曹队长对罗会兵家的情况了如指掌，当他得知老罗多一家脱贫致富的消息时，感到发自内心的欣喜和宽慰。然而，当我们告诉曹队长老罗爹还在不断扩大种植规模时，这位“扶贫队长”担心老罗爹毕竟年事已高，又没读过多少书，能有如今这样的创业收益已属不易，希望老罗爹把步子走稳、不冒险。
日子也渐渐好过起来，每一天都充满了希望，每一天都集聚了喜悦
希望XIWANG
作者简介
刁洪斌，江苏响水人，供职于响水县扶贫开发服务中心，偶有小品、随笔等文学作品见于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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