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 击 “颍 州 文学” 关 注 我 们 吧！2020147期 总第147期
给父亲的一封信
文/郑晓晖
亲爱的父亲：
您好！
说来惭愧，作为您的儿子，我平生没给您写过信。在这父亲节来临之际，我想跟您说说话，然而心有千言万语，却无从下笔，因为我已泪流满面！
55年前农历十二月十四日傍晚，正读小学六年级的我，放学回家走到半路，就有人催促我快点回家。我急匆匆赶到家，才知道您已驾鹤西去，小小年纪的我，犹如天崩地裂。家人没让我见您最后一面，但您那痛苦的病容永远刻在我的心里。深夜里，在岛外读书的姐姐在同学们的护送下渡海而归，哭声在黑暗的屋子里响起。第二天，冷风嗖嗖，阴雨绵绵。一棵孤零零的莺歌树下，我们孤儿寡母目暏了一堆黄土掩埋了装有您遗体的薄薄的棺椁，我的眼泪如眼前的雨丝长流不断，一滴滴的串联起对您的怀念。
父亲，我知道，作为家中的长子，很小，您就出外到城里打工。解放后，您就成了国家职工，因工作忙，您很少回到农村的家。我出世后见到您的机会不多。平时您和乡亲们相聚，总是笑声朗朗，回到家却病恹恹的，话也不多。说实话，我有点怕您，虽然您从来没有骂过我，也没打过我。在我的记忆中，有两件事我很难忘，一件事您不该罚我却罚了我，一件事我以为您要骂我却不骂我，所以我一辈子都记得。大约是我读三年级的时候吧，母亲带我到城里去看您，您叫叔叔带我去文具店买自来水笔，那是一支灰色的“永生”牌钢笔，两块多钱。那时两块多钱相当于您一个月工资的十分之一啊。拿到笔，我多高兴呀！可是第二天中午，本家的叔公来看您，并向您告了我一状，说我在放学的路上跟人打架。您听了，没有骂我，只是不准我把笔带回家以作惩罚。我失望极了，也觉得很冤枉，虽然过了一段时间您还是让人把笔带回给我。其实，放学的路上，我是和同学在空着的坡地上玩摔跤，并不是打架，不知怎样，给叔公看到了。不过，您的惩罚，让我开始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因为村中的叔叔伯伯“爱屋及乌”，尊敬您，也连带着关心我，关注我。可惜，您的“惩罚”我再也享受不到了。另一件事，大约是我读三、四年级的时候，我来到村旁的大水塘边，脱了衣服，扑通一声，就跳到水里向对岸游去。游到对岸往回一看，岸上的凤凰树下正坐着回家养病的您。我吓坏了，心想，这回您非打骂我不可，因为我知道，您小时候差点儿被这口水塘要了命，并因此落下了病根。可能因为您的前车之鉴吧，母亲向来反对我下池塘玩水，只要知道我玩水了，不是打就是骂。这时，我不敢抬头，一口气游回岸边，穿起衣服就跑。出乎意料的是，吃饭的时候，您并没有打骂我，只是像往常一样，声音并不高地提醒我不要下到深水处，要注意安全。我如蒙大赦，高兴极了，只是不敢形之于色。从此，您慈祥的形象就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您在世的时候，因为我还小，没机会跟您通过信。相比之下，姐姐就幸运得多了，她跟您通过信，并且不是一次两次，她至今还保存着您给她的几封信。前些年她将这些信转交给我，要我当做传家宝一代代传下去。前年，妇联征集家书，没经过您的同意，我把它复印下来投出去了。一封50多年前的家书，引起了轰动，因为它比那些文学创作出来的家书来得真实感人。看着您那纸质粗糙早已发黄留有不少虫蛀口子的信，您对子女的关爱，对村里人读书的重视，那一幕幕像电影一样重现在我的脑海。
您在署名是“十二月五日”（年份已被虫蛀，大概是1962年前后）的信中说：“我现还住在医院，身体甚好，无需挂念。本年来我的收入减少，特别是下半年尤甚，是故无钱给你使用……（你）有时伙食也为之威胁，这样的苦况，我是了解的，望你暂时克服，安心学习。总之，我一息尚存，是要设法支持你的。”您这像战士上战场宣誓一样的语言，表露的是一个父亲对子女浓浓的爱啊！
父亲，读着这封信，当年的一些事就如在眼前。您还记得吗？1961年，大姐初中毕业了，全大队只有她一个人考上高中。那时女孩子能读书的不多，读高中的就更少，况且我们家还那么穷。有一天，您拖着病体回到老家，晚上，母亲对您说：“你同意女儿继续读书吗？好让她做准备。”您说：“读书又不是做生意，要做什么准备？”就这样，大姐高高兴兴地上学了。您虽长期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但您对我们的学习，却时刻挂在心上。您曾写过一首《病中怀子女》的诗：“支枕常怀女与儿，算来仅读数年书。频传考试名先列，略慰无聊意稍舒。”您这明白如话的诗句，就是您心迹的表白啊！可以告慰您的，是在您逝世的公历那年，大姐考上了本科大学，那可是村子第一位大学生啊！
您不但重视对子女教育，对村中的读书人也关怀有加。但凡村中有子弟到城里读书，您都尽心尽力地给予关心和帮助。在我跟随您生活的短暂日子里，曾目睹您为本村一位贫穷子弟考上师范学校没钱入学的问题而大操其心。所以，村中的读书人都非常尊敬您。上世纪80年代，一位当上了县委副书记的叔辈，见到我，还同我讲起您当年关心他们这些读书人的事情呢。父亲，可能是受您重视教育的影响吧，我们姐弟妹三人从事的都是教育的事业。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那是人之至痛。父亲，多少年了，我丝毫没有减少对您的怀念。每年到您的诞辰和忌日，不管多忙，我都要回到您的灵前，给您烧烧香，烧烧纸钱，让那缕缕青烟，带去我对您的无限思念。
明天就是父亲节了，愿您卸下一身病痛，在仙乐悠悠中节日愉快！
您的儿子
父亲节前
作者简介：郑晓晖，广东省湛江市南三岛人，1950年10月生。中文本科学历，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广东诗词学会会员。是湛江市作家协会理事、湛江诗社常务副社长、坡头区作协主席。现任湛江诗社《习诗选刊》主编、《海东文艺》主编。在市、省和国家级报刊发表诗文近300篇（首）。著有诗歌散文集《荔枝红了》、散文集《三余集》和散文作品选集《晓阁文踪》。
本期审核/编辑：肖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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